世间美酒百味，此刻在江小白眼中的确只要能够醉人就行。

然江小白并没有喝醉，世事玄奇，有些人想醉喝什么都会醉，而有的人若是想醉，则会越喝越是精神，哪怕是猛灌烈酒，也无法入醉。

江小白掩埋了母亲的尸身，好让她入土而去。

死人已不再是这个世上的人，所以没有必要再看这个世界的景。

死去的人也无法再看这个世界的景，更无法再看这个世上的人。

江小白喝完酒水，便闭上了眼睛。

然即便是闭上了眼睛，活着的人也感受不到死去的那种宁静，那是永远的宁静。

再次睁眼时，他的眼中已有泪痕。

是人都会落泪，伤心时落泪，高兴到极致时也会落泪。

泪水有苦有甜，可苦可甜。有过往，有回忆，有曾经，亦是一个人活着的证明，毕竟死人不会落泪，更不会回忆曾经。

江小白突然便感到了生命的飘渺，命运的无力，野花的孤寂。

一堆黄土，一颗孤坟，这便是人最终的归宿，尘埃落定，这便是生命最后的归程。

……

清风轻起。

不远处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

声音很缓，马儿行得很慢，偶尔低下头去啃食路边的草皮。

江小白很快便看到了马影，看到了坐在马儿背上的男人。那人一身黑衣，戴着斗笠，头微微压低，看上去异常随意。

随心随性，便是随意。

他不策马，也不抬头。他不看路，便已知道此处有人。

那么他是否也能够嗅到在那黄土之下所掩埋着的尸身？

他问：“少年人，前方可有歇处？我赶了很长时间的路，需要休息。”

江小白道：“你可以停下来休息。”

休息的地方有很多，没有人拦着他休息，这里也可以休息

马儿依旧前行。

那人道：“这里不行。”

可这里为何不行？

江小白不语。

那人又问：“你可知道凤凰集在哪里？”

江小白知道凤凰集在那里，却是不再回答，不再言语。

那人咧嘴一笑，接着道：“我的马儿已知晓前路，谢谢你。”

江小白并未再次言语，那么此人谢他何意？

马儿一声嘶鸣，表示同意，明明行得很缓，可是很快便已远去。

江小白不与理会，欲要离去，可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脚步之声。

脚步密集，这次来的是官府衙役，他们将江小白包围起来。

为首的捕快问：“你就是那杀人的人？”

一个人，两把刀。

人还是少年，刀只是菜刀。

江小白看向来人，依旧不语。

那捕快又道：“跟我们回去。”

大明朝廷律法严明，杀人偿命，然却不一定非要偿命，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买通关系就行。

江小白问：“我为何要跟你们回去？”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因为通常只有白痴才会愿意跟他们回去。

江小白并不是白痴，所以自然不会乖乖随他们回去。

捕快闻言道：“自然是因为你杀了人。”

江小白有些想笑，道：“那么请问那些杀了人的人，又有谁愿意随你回去？”

“所以你也不愿意？”

江小白自然不愿意。

“去，抓起来。”那捕快大喝一声，周身衙役便持刀前行。

刀锋出鞘，风鸣声声。

然江小白并未动作，那些衙役便已倒了下去。

菜刀并未出鞘，四周便皆是倒地的人影。

“你……”

只有那捕快一人站立，所以也只有他感受到了恐惧。

“我？”江小白皱眉，他也感到了好奇。

他看向那个方位，那个方位却已没有了马影，不再有那个人。

捕快发愣，随即震惊：“你是幽灵？”

江小白道：“我并不是幽灵。”

捕快问：“不是幽灵，那你如何杀人？”

江小白指着倒下去的人影，道：“是叶杀的人，并不是幽灵。”

捕快略一思索，问：“叶也能杀人？”

江小白回应：“叶的确能杀人。”

捕快闻言小心翼翼地翻了翻倒地的尸身，这才相信叶能杀人。

然是谁的叶？是谁杀的人？

江小白并没有再去理会捕快，向那匹马行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

日已偏西，田间小径走过两道人影。

阿狸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或者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花道：“带你去约会。”

“约会？”阿狸好奇：“你还约了什么人？”

李花道：“飞叶，怪人。”

阿狸问：“怪人不是飞叶？飞叶不是怪人？”

李花承认：“飞叶是飞叶，怪人是怪人，他们的确是两个不同的人。”

阿狸问：“飞叶在何方？怪人在哪里？”

李花道：“凤凰集。”

“凤凰集？”

李花点头：“我想他们也应该正赶往那里。”

阿狸问：“何以确定？”

李花道：“因为我们三年前有过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阿狸又问。

李花道：“三年前我们约定，若是三年后飞叶尚可杀人，一剑还能穿心，我的剑也还在手里，便去凤凰集叙叙旧情。”

阿狸道：“你的剑还在手里。”

李花道：“显而易见，我的剑的确还在手里。”

阿狸道：“所以你自然要去？”

李花同意：“男人的约定，所以我不能不去。”

阿狸感到好奇：“他们是你的朋友？”

李花道：“的确做过一段时间的友人。”

“可有名讳？”

李花笑道：“飞叶手执叶片便可杀人，是为飞叶杀人。怪人刺出一剑便可穿心，是为一剑穿心。”

阿狸思索片刻，确认那飞叶与怪人同李花一样，在江湖并未成名。

什么飞叶杀人，什么一剑穿心？简直闻所未闻。

她道：“不曾听闻。”

李花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成名。”

阿狸道：“若飞叶真能杀人，一剑定能穿心，那么他们没有理由不出名。”

这样的人若现于世，的确是不想成名都不行。

李花道：“若本身武功并不示人，或是很少出剑，也很少杀人，那么自然就不会成名。”

不为人知，也便不会成名。

无论武功有多好，不管功夫有多深。

阿狸问：“所以你也不想成名？”

李花笑道：“我随意。”

阿狸道：“你真的很有趣。”